星球實驗創作空間是台南第一間由民間成立的共同工作空間(Co-working space),隨意的負責人和貓咪,給一羣造夢者,製造了一個共同工作空間,以及一個共同成長的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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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是台灣最早成立、有「古都」之稱的城市;在不知不覺中,人們浸淫在濃厚的歷史的氣氛之中,滋養了創作的靈魂。「星球實驗創作空間」正是位處這樣的一個地方。

「星球實驗創作空間」是台南第一間由民間成立的共同工作空間(Co-working space),位於一幢台南老宅的三和四樓。推門而進,先迎來一頭親人的橘色貓,後頭再站着另一頭慢熱但外表討喜的麻色貓。

好不容易才把眼目從兩隻可愛的貓咪挪開。放眼望環顧這裏,一邊是共同工作空間,窗戶明淨,空間光潔,有十來張大型工作枱,讓駐場創作單位工作;另一邊是公共空間,簡單地放了幾張椅子和枱,要是工作得累了,可以在此閒話家常,玩玩貓咪,也可以到廚房煮東西,邊吃邊聊天。上層有一部份是工場,放置各式各樣的工業生產機器,方便做小型量產,另一部分則是宿舍,讓來自台灣其他地區及世界各地的藝術工作者旅居於此。

這一切,讓這裏的氣氛,有點像香港的大學宿舍,工作與玩樂融為一體,有濃濃的生活氣息。咦,我們到訪過的台南胖地,是比較有規則和安靜的Co-working space;而這裏,則是另一種風格的Co-working space。誰說Co-working space只有一種?

是怎樣的人,就做一件怎樣的事;「星球」的創辦人,也就是如此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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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香港交流經驗,讓「星球」誕生

星球實驗創作空間」(下稱「星球」)由陳禹安與幾位夥伴於2014年成立。她在大學時修讀工業設計,擅長做與家具相關的設計。畢業前她到香港參與環球設計夏令營(World Design Summer Camp),遇到來自歐亞美洲頂尖設計學院的老師和學生,以及認識從事不同設計領域的人,改變了她對職志的想法。「這次之後,我想認識每個地方做設計的人;那時候想,假如有一個地方,能接待不同的朋友,讓人容易一點找到自己的同類或同行,也蠻好玩!」禹安伴以爽朗的笑聲說道。

當時她心裏浮現一種想要讓各地做創作的人相遇的念頭。「與不同文化背景的設計師交流,才可以迸發更多創意。」

畢業後半年,禹安租來朋友家的其中兩層,跟幾位朋友成立「星球」;一個空間就如此隨意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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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外星人」一個自由的羣體

單單一個寬敞的工作空間,並不足以孕育設計師去自由交流與創作。禹安心底裏非常清楚她要打造的,「是一個讓獨立創作者能被支持和看見的舞台。」

來「星球」的,都是獨立創作者,有平面設計師、產品設計師,還有做各類創作的自由工作者,他們都有着以下的特點,「通常都是獨立、有創意、喜歡自由和冒險。如果擁有以上四種特質,我會說是『外星人』,而這裏所以就叫做『星球』!」禹安大笑道。這種不被規範的隨意個性,就像禹安 —— 思路跳躍奔放,做訪問的過程中,一想到甚麼,就跑去拿給我看,一時又玩小遊戲。大概因為設計界不乏這種「外星人」,但若他們在家裏獨自工作,卻會缺乏交流和被支援,創意便欠缺互相刺激的渠道,禹安指,「這些『外星人』,需要一個帶有這四種特質的環境,我們就為他們去預備這個地方。」

「我們相信,讓所有熱愛冒險,和富有創造力的人一同創作,那麼就像在異地工作,一起享受做事不被限制與拘束的自由。」是故,「星球」不像一般的共同工作空間或辦公室,沒有規條,只有信任和自由。這裏現時有超過十個創作單位和自由創作者,還有禹安等幾位負責人,他們各自有屬於自己的工作枱,每月租金由1,900台幣(折合港幣約475元)起。有人會進駐半年,有人就一直留在這裏工作,沒有限制,她解釋:「這裏都是非常有創意的人,所以他們每個人的工作形態都不太一樣,於是這裏都很自由,從來沒有人來管你。

最特別是,為了吸引世界各地的創作者,「星球」提供旅舍連租用工作枱的服務:「有些人旅行,不一定走來走去看景點,可以是到不同的地方做自己的小計劃。這裏讓人不論走到世界各地,都可以成為創作基地,都可以做想做的事。」於是,近至台北,遠至荷蘭、美國與俄羅斯的設計師,都曾踏足「星球」;這是禹安最想看到的 —— 每個創作單位都帶着各自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經驗「登陸星球」,去找創作的宇宙,跟志同道合的「外星人」交流

禹安(左)與懿荷(右)一起營運「星球」

禹安(左)與伙伴懿荷(右)一起用笑聲營運「星球」。

 

連繫在地傳統工藝與國際舞台

「星球」自由隨意,沒刻意營造要人交流討論的氣氛。但其實禹安的團隊也不是完全放手,因為駐場單位在創作或經營品牌上,要是遇到疑問或需要協助,他們很樂意提供建議,例如為駐場單位連繫台南的傳統工藝師傅,讓「外星人」的創作加入有趣的在地元素。

「有次,一個荷蘭女藝術家想要做一個一腳踩着電鋸、一手拿着種子的女神!」其實她設計了一個關於環保的神,叫「永續金娘」,想做一尊木雕的神像。禹安沒有打沉她瘋狂的想法,反而帶她跟本土的木雕師傅溝通,不讓語言不通的她四處碰壁。

然而,師傅怎樣看?會覺得這外國女生在搞搞震嗎?「對方也大感奇怪,大呼『神明如何踩電鋸?』 。但這真是好玩的設計,那藝術家願意付錢,師傅最後也樂意做。」

有時做設計最困難的地方,不是有沒有靈感,而是沒有足夠的人脈,找到合適的技師協助完成創作。透過禹安團隊的牽線,便能讓藝術家天馬行空的創作意念,結合當地的傳統工藝,創造一件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作品。他們還會為駐場單位聯繫不同的製造商,安排報價、找生產材料、製作打印等等,既讓設計師的想法能夠一一成真,亦把設計工作與製造業緊密扣連;這些都比一般共同工作空間,為獨立創作者提供了更細心和專業的支援。

Derick正專心地製作產品

Derick正專心地製作產品,他的品牌叫「線加工」。

禹安說着說着,領我們來到四樓工場。

正在進行加工製作的Derick,是一個平靜溫文的大男孩;他一邊說,一邊拿着紗線,再一邊轉動從家裏帶來、紗線行早期專門用來捲紗線的機器,慢慢把紗線綑織到套在機器的玻璃杯上。轉眼間,本來平平無奇的玻璃杯,就穿上色彩繽紛的外衣。

「我來這裏已經一年多,因為我需要一個空間做創作,所以就加入了。這裏給我最大的啓發,是可以接觸很多來自海外的設計師。透過觀察他們如何創作,可以得到一些新想法和方向,還有做事的方式,然後發現『哦,原來可以這樣做!』

Derick續道,「記得我剛來這裏,那時剛好有荷蘭設計師來到,發現原來大家對設計有不同的想法。在台灣,做設計要實用,但外國的設計師做創作的出發點,可能只是為想做,不一定要實用。這些觀念刺激我思考做設計到底代表甚麼。

當創作人能連繫其他創作人,才能被刺激,也能衝破一直想不通的問題和盲點。

然而,「星球」為人帶來的刺激,不僅如此。

 

在尋夢的宇宙裏,去找航行同伴

訪問的第一部份是日間進行,那時候的「星球」還蠻安靜舒服;第二部份,我們出席晚間的「零食之夜」,之前沒有露面的設計師和各界友好都出現了;一起吃飯、分享零食和唱卡拉OK,我要扯大嗓門才可以跟坐在旁邊的人訪談 —— 這非常熱鬧的樣子才是「星球」的真面目!

搞這樣的一場party,好像很浪費生產力和時間,禹安跟負責團隊之一的懿荷笑着解釋:「其實『星球』只有逢週三的零食之夜空間才會對外開放,邀請不同創作者來分享計劃與想法,那麼大家就可以在輕鬆的氛圍盡情交流。」原來,「星球」的量產,不單是日間用機器專注的製造,也包括晚間在玩樂中邊吃邊jamming,去創造新事物。

眾人瘋狂地唱卡拉OK

「零食之夜」眾人瘋狂地唱卡拉OK!

在吵鬧的歌聲下,我跟在這裏租了一張工作枱的孟翰聊天,他是做廣告和電影配樂的。

「如此嘈吵,你怎樣做音樂創作呢?」我問。

「所以通常我留到很晚才離開。」孟翰大笑。最初因為不時跟朋友到這裏吃飯,慢慢建立出關係,於是今年年中加入「星球」。

這裏好像一個大家庭,親切友善,有很強的凝聚力,不像其他共同工作空間,商業味較濃。人與人之間會互相合作,就像之前有設計師參加台南一個比賽,找我做配樂,我就有工作機會了!」孟翰續道,「而且大家都屬於藝術和設計的範疇,對美感有一定的感應,所以當我把自己的作品請大家講意見,他們都能夠提出建議。要知道台灣是一個想法很分散的地方,意見又多又雜。如果做創作想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在『星球』裏比較容易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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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租枱工作的孟翰接觸了許多不同的人,也得到許多不同的意見和機會。

做創作路是孤單的,尤其以創作為生的自由工作者更甚,由構思、設計到生產都單打獨鬥,要獨力摸索出一條生存之道並不容易。禹安解說,「所以我們有一個內部羣組,駐場的創作人每天把自己的工作拍下來,彼此隨意分享最近在做一個怎樣的案子(job),每個人所做的東西都不一樣,然後大家互相給意見和想法。」另外,他們在社交網站也有一個羣組,成員是來過這裏的人,大家分享自己正在做甚麼工作,或在哪裏過怎樣的生活,「算是內部關係建立的一種。」禹安有過幾年工作經驗,也曾出國交流,深感一羣創作人難得在這裏有創作自由,實在得來不易,所以她努力守護一羣台灣的「星球人」。

「跟香港一樣,台灣青年人同樣活在這樣的社會 —— 大家都覺得要讀某種科目,畢業後做某些工作,入一些最好的大公司,然後要賺錢,每個步驟都是排好的。就像我,要是沒有成立這裏,很可能到設計公司當設計師,按照國際品牌的設計要求做組裝和生產,設計的空限十分有限,薪金不高,工時又長。」

「但是,如果你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就必須自己想辦法找別的事情做。」禹安正色地道,「做這個共同工作空間是一個我給自己的小計劃,也是另一種工作經驗。我可有接案子去支持自己和這裏的開支的呀!」她又朗聲地笑起來,然後再拿起咪高峰唱卡拉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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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人人情緒高漲,力邀我們同唱,我們於是派出攝影小弟,以一曲二次創作的廣東歌「明年冬日」讓台灣朋友們震懾(按此聽歌) 。看着一個個年輕的「外星人」能在此愜意地創作和生活,我們不得不慨歎,一個人要怎樣走,不一定要像香港般,只能跟從社會那套排列明確的生涯規劃藍圖。即使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仄徑,也不能單憑一己之力;而是要是像眼前的年輕人,跟一羣相同理念的伙伴一起,聚集力量向夢想邁進。

要給一羣造夢者,一個共同工作空間,一個共同成長的羣體,或許並不一定要財雄勢大,雄心壯志;像禹安和伙伴們成立「星球」,也就是在自己和朋友的工作室,隨意地開放多幾張工作枱而已,卻已能讓造夢者和世界慢慢改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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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by Kuen

Transcript + edit by Gi

Photo by Ball + Pak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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