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會發生很多很有趣的相遇。」Hoho Hostel的店長Maggie對我們說。
Hoho Hostel位於佐敦,是由Maggie和Spencer夫婦經營的一間青年旅舍。半年前,他們為了共同的夢想,放棄各自穩定的工作投身旅館行列。「我們希望在香港也能有一間『對人』的旅舍。」
到底怎麼樣才是「對人」的旅舍? 這「人性化」的想法,在競爭激烈的香港能生存下來嗎?入住Hoho Hostel的經驗,怎樣改變旅客和他們倆對於香港、社區和本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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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旅客一個舒舒服服的屋企
到達後敲了敲門,迎來的就是Maggie和Spencer,他們一身居家的裝扮,熱情地和我們打招呼。差不多要踏進玄關,才被同事提醒,進入Hoho Hostel必須要脫鞋。
咦?連登記的櫃台也還沒到就要脫鞋了?不是應該走到牀前才脫嗎?「是不是要規定在門口脫鞋,我們也糾結了很久。在門口脫鞋,就意味着我們的地方一定要清潔得非常乾淨。」Maggie說。
其實,整間旅館大小事務都是Maggie和Spencer他們親力親為,從Check-in,宣傳,到執牀、清潔、洗廁所都由他們倆一手包辦。「頭髮呀!最恐怖是頭髮,要保持乾淨,就要不斷執頭髮。除了地板上的,還有浴室去水位……」好了,詳細情形不用再講了。
既然如此麻煩,為什麼還是決定入屋除鞋?Maggie解釋說:「只有脫了鞋子,大家才可以隨意坐在地上,玩玩聊聊天。我們想營造一種家的感覺,溫馨的感覺。」
我瞧了瞧裏面,走廊的盡頭坐着一位客人。她很悠閒地坐在窗邊的書桌,赤着腳,一邊喝茶一邊玩電腦,好不快活。這次的訪問就在公用客廳(common room)進行,乾淨明亮的木地板,細小的房間放滿旅客留下的紀念品和畫作,到處貼着老闆的溫馨小提示,如哪裏有二手紙袋可以用、如何回收、怎樣開熱水爐等等。
他們拉出矮椅子、Cushion坐墊,我們圍圈坐,邊吃由木櫃拿出來的零食邊訪問──其實還比較像是在家裏的客廳聊天。「我們的接待處就在這兒,很多時候他們(旅客)玩了一天回來,都會坐在這裏和我們聊天。」Spencer笑說,「有時很忙要幫Hostel計數,想專心工作,卻還是忍不住偷聽他們談話,又搭嘴。哈哈,工作怎麼也做不完。」
帶旅客看地地道道的生活風景
在公用客廳裏,放着一塊水松木牌,畫着旅舍附近的地區和街道,上面貼了很多標記。「都是區內一些很有趣、很本地的地方。」例如碩果僅存的磨刀師傅、可以坐低慢慢堂食的足料麵包店、有故事又抵吃的雲吞麵家等等。「我們想讓來到的人知道,香港還有這些可愛的地方。」Maggie興高采烈地介紹着,「佐敦有許多有趣又勤奮的人,在真實地生活着。」
除了大佛、主題公園、一個又一個的商場和名牌店,我們還有這些很本地、很社區的生活風景。為了讓Hoho Hostel的旅客能夠認識到香港的另一面,Maggie和Spencer花了很多心機。「幅地圖都畫了好久──雖然仲係好簡陋!」Maggie 吐吐舌。他們還會不定期舉行一些社區導賞團,好像是早餐團和跑步團。
「早餐團就是帶他們去後街,嚐嚐香港人到底吃些什麼早餐。」由熱騰騰的腸粉、燒賣、粉果,到脆皮菠蘿包,再到茶餐廳那又中又西的早餐A,聽得我也嘴饞了。「茶餐廳是很能夠代表香港的,由一杯奶茶就可以跟他們解釋殖民地的歷史。」Spencer 說。
跑步團則是在早上7時多,一行人由尖沙咀鐘樓出發,沿路經過海港城、西九龍海濱長廊,再回來佐敦道。Maggie一邊介紹,一邊忍不住笑。「在不適合的時間出現在一些旅遊景點,很得意──我們會穿過名牌店還是關着門的海港城,跑過無乜人的尖沙咀碼頭,見到旁邊老伯伯在釣魚。」Maggie說,「也會有大媽在跳廣場舞;最後經過冷冰冰的西九豪宅,再回來剛剛開始熱鬧的佐敦唐樓羣。」
早晨的香港,還未向旅客擠出笑容,只是從容地做回自己。其實,不少旅客都想看到「在地」的這一面。
與旅客一起實實在在地投入社區
「我們不在尖沙咀、不在旺角開旅舍,卻在佐敦,就是因為它在鬧市之中,還算是個住宅區,還有香港人住在這裏;Hostel也是一個住的地方,所以應該在一個有生活氣息的區域──我覺得好大好貴好光的商場不是一個真實的生活空間。」
他們倆認為,真正的生活空間,就是要有住宅,有「勁力」,樓下有中醫藥店,有文具店,有報紙攤,有小吃店,有小販有排檔。
咦?「勁力」?是什麼?
「勁力喎,你都唔知?搭車無經過見過?」這時,我們的攝影師突然加入討論,擺出大隻佬姿態,大家都笑得合不攏嘴。
「勁力」,即是勁力健美中心,在佐敦道和彌敦道交界,30幾年來,沒有冷氣,沒有新式器械,只有啞鈴等傳統器械和(幾)十年如一日的「大隻佬」們。「很有趣,早上你會看見很多老人家也來練,5、60歲的。到了黃昏、晚上,又會有別的一班像是上班族的人放工來做運動。」 Maggie 說。「勁力」剛好在Hoho Hostel的對面,在牀上看出窗外就會見到一個個「大隻佬」用力揮灑着汗水鍛練。
「我覺得它是佐敦最重要的地標囉。」Maggie 說,又擺出大隻佬姿態。
這種日復日的生活感、細微的社區觀察和在地的幽默,正是許多背包旅客渴望在旅程中體驗到的。開業半年來,Maggie 和 Spencer花了不少時間行來行去、八八卦卦,不斷傾不斷吹水,讓自己先愛上佐敦,才稍覺可以把這個社區連結世界。
「很多區內的老店老師傅,都說香港人不會欣賞他們了,只有來香港的旅客,才懂得他們手藝的價值。」有時,Maggie 他們會特地把旅客帶到這些店,讓他們彼此交流,試過有對中醫很有興趣的法國男生,跟Hoho Hostel樓下的中醫師一拍即合,展開了中法醫學交流研討會,互相診脈;又試過有磨刀師傅,談到他是「靠耳朵聽頻率來磨刀」,令一位來自委內瑞拉的女小提琴家如雷貫耳,一聽便覺和弦線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兩者惺惺相惜。
在這些交流之中,誰是主誰是客,已經沒分別。即使大家語言不通,還是能夠在小社區裏建立真實的溝通和共鳴。大概「對人」的旅舍就是扮演着一道橋樑的角色,讓旅人對香港的認識,不再限於單方面的觀察或文字上的描述,而是實實在在地和這個小社區作連結,和小社區內的人作交流。
「我們覺得去旅遊,住,也是很重要的部分。」Spencer說。「大家好容易想起的景點,可能都是去一次半次,但如果能夠在異地體會那份在家的輕鬆自在,聽到在地人的生活故事,見識小社區的歷史和生活經驗,那其實更吸引人,更流連忘返。」
(全文完)
text/ 布冧
edit/ dy
photos/ Andy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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