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o和Kith是藝術圈子裡多年的老友。Eno有份創辦兆基創意書院,Kith在理工的design school也教了好多年,Eno在中學教過的一些學生,Kith在Poly又會見到他們,「他們在中學未解決的問題,就帶來大學繼續解決囉。」Kith說笑道。
「每天上學,卻學不懂生活裡的基本。」
「我教設計,我的學生是將來的設計師,理應是改善別人的生活,但自己的生活卻一團糟….最簡單連照顧自己飲食都有問題。」Eno一邊說,一邊給我們捎來了滿枱的有機零食,有米卷,又有梅糖和涼果,打開後我們吃不停口,大叫好味。「對啊,什麼才是好味?我的學生覺得Indo麪的味精是好吃的。有無搞錯!」Kith回應:「我一回到studio,他們的螢光汁飯盒(葡汁)反照他們整塊面都發青光,嚇死我了,他們都不知道每天吃什麼進肚子…」
這也不完全是離地中產怪獸家長,或港孩不懂自理的問題,「家境好的,有工人姐姐預備一切,什麼也不用學去做,基層的,父母出去搵食就放低幾十蚊讓你去買個叮叮飯盒。我們的社會就是這樣從小培養學生對待自己的生活。我有去過中學做些有機耕種的工作坊的,講解食物的真相,但最後還是學校的花農去打理塊田,同學仔太多功課事務根本就有心無力…….直至上到大學,問題其實一直都跟着你。」整個社會的生活都出了問題,「就算你入到香港最好的design school又如何?你自己的生活都搞成咁,也毫不了解自己的生活,如何做一個好的設計者去改善別人的生活?」
Kith指,「現在大學裡很多micro-management的做法,搞到很多在大學教書的朋友都做得不開心,大學理應是最自由的地方,以我自己為例,我有搞創作,也有參與社運,這些經驗如果可以讓我整理,帶入課室就好了,但好多時學校撥款的方向都是以短期效益為着眼點。我只能把這些觀念和價值觀滲在其他課堂裡,但獨立成科就無可能,因為一定好難評估,交唔到數。」這些不只是一位教授的苦水,這也是我們社會重視「短期效益」的呈現,Kith很無奈,「我在大學裡的學生簡直是恐怖!他們對世界的無知常常讓我覺得好驚。好像我每年在課程裡帶同學去菜園村,有天碰見一個沒有去的學生,他告訴我因為怕在郊外有蝴蝶咬他(?!)我懷疑他究竟知不知道什麼是蝴蝶!」
二人的學生肯定不是冰山一角。改變現況,要從何開始?
上山學「生活」
「生活書院」的project能夠開動,其實是他們現時在教育經歷,碰上機緣巧合。
因為大埔區的中學生減少,佛教大光中學在2009年與同區的佛教慈航中學合併,於是在半山的大光中學校舍被丟空了兩年多。辦學團體佛教大光會邀請了Eno、Kith和一些佛教徒朋友,一起計劃用這個地方做一個生命教育中心,「生活書院」就是在這個機遇之下開始的。
生活書院現在有不定期的週末活動,包括染布,煮食和手藝的工作坊,傳授一些生活,環保的知識,也有二手衣物和手作地攤;還有鄰近小學的家長教師會來舉辦親子讀書會,夠幸運的話,你或者會遇上住在這裡的貓貓和烏龜,可以跟牠們打個招呼,玩一會。(【活動LIVE!】用80日學習正念生活 )
在太和站向錦山方向步行大概15分鐘,爬上斜路,就會找到這個在斜坡上的校舍。Eno說:「這個地點很有趣。很多住在大埔的朋友,也不知道有這個地方,除非你是大光中學的舊生吧。可以說,『這裡在大埔,也不在大埔』。這裡好像是一個遠離城市的地方,讓你重新學習生活的知識。」
「一路預備這個地方時,都有義工來幫忙,髹油啦,佈置啦,讓年輕人發揮,也想告訴他們這個地方是屬於大家的,後來,我有兩個學生剛畢業,問我們可以用一個課室做studio做創作嗎?有何不可呢?另外一些學生看見又『有樣學樣』,他們的進駐又令這個空間多一重意義了。」Kith說。
近期他們也走出大埔這個「深山」出去做了一些老師的培訓,二人笑稱是做「外賣」,讓老師可以把這些生活的知識,價值觀,帶入課室與學生分享。
「人渣」爭取的社會公義?
初訪生活書院是九月中,佔中未發生,更枉論能想像到「雨傘運動」。回想那時的社會氣氛已經沸沸揚揚,生活書院講的是日常生活裡的知識,這樣一想就會覺得這些與身處「大時代」離很遠。
Eno不同意,「正正在社會最關鍵時候,我們才更需要了解自己和社會的真正需要,這種日常生活的知識和價值。這樣才有機會能做出善良的,成熟的抉擇。」
「我以前看我的學生,就會覺得他們的生活很割裂。我以前常常罵他們,你常常出去參與社運,口裡滿口公義,又話對個社會負責任,回到學校食完個飯盒就可以放入locker生蟲,或者隨意放在廁所。垃圾一大堆不收拾,不分類。這樣他們口裡喊的公義,只是自欺欺人,你在出面喊口號要人家對社會好,對村民好,回到來學校自己就可以對清潔姐姐好無禮貌。我說你們是『人渣』來的!我最嬲就是這些!為什麼你出去就大義凜然,回來日常生活最細節的地方就可以這樣麻木?」
Kith補充,「現在那些所謂『大是大非』,若不了解整個狀況,年青人一投身入去,必然是會被拉扯,這些大事,和生活上的『小事』,其實我們是要學習用同一種想法去面對。好像一隻蚊來咬你,你打死他,明明你先入侵牠的環境呀,究竟是你去打牠是暴力,還是牠來咬你是暴力?你有這種較宏觀的圖畫,你的行動和選擇就更能顧及不同位置、不同崗位的人,而不是非黑即白,這邊一定對,那邊一定錯。這種對立永遠不能對話的。」
Eno總結:「就算你今天抗爭成功,社會也不會走得遠,下一波的抗爭和衝突又會來,因為你沒有真正為其他人想清楚過,為其他人負責任。」
後「佔中」補遺
Eno補充:「佔領事件發生之後,我們對年青人的看法有些不同了。大家都見到佔領區內有好多自發的行動,好整齊,不少人都做得很好。原來,當有一個大時代需要他們,年青人是可以承擔和付出更多,是這個處境,這個時空造就大家可以實踐信念。不過,我們的生活無可能每天都生活在這種『大時代』之下,佔領有天都會結束,如何在沒有這種情況下,大家也能在日常持續地實踐這些生活呢?如何持續地對自己和社會裡其他人的益處好好負責任呢,我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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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辦一所民間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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