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瑞社區中心一樓,門口有個「易拉架」宣傳着女青年會的活動,有姨姨捧着剛焗好的曲奇走過,香氣四溢;幾個剛放學的小學生堆在電腦前上網,有人在接待處詢問着暑期活動的報名詳情,街坊們來來往往,平日下午的社區中心就是這樣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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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中心裡有一條樓梯直達閣仔,樓梯的布置也是展覽之一。(照片:「天拉吧」facebook)

這裏的社工陳憬樟(小宇)剛開完婦女小姐,從組員之中鑽出來,還未喘完氣就帶我們由一條彩色樓梯上去一樓「閣仔」,我們正訝異着社區中心的室內設計可以如此刁鑽,又被樓梯轉角有趣的黏土公仔吸引,小宇解釋,「這些都是『天拉吧』之前展覽的作品。」

「天拉吧-天水圍故事館」在女青(YWCA)天水圍綜合服務處裏面,負責人小宇是女青年會的社工。「閣仔」除了放了一些展品,也有小孩子的枱櫈和玩具,梳化、報紙和電視,就是一般社區中心的陳設,這裏就是「天拉吧」嗎?「哈,無架,處處都可以係『天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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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與街坊的社區藝術創作。(Photo by Andy)

 

起點:找一個新的形容詞介紹自己的社區

小宇之前在聖雅各福群會的灣仔「民間生活館」(香港故事館前身)工作,三年前轉職到天水圍YWCA,又剛剛在嶺南大學讀文化研究碩士,接觸到不同類型的社區藝術,「好像playback(一人一故事劇情)和社區音樂,我就將這些放在工作裏跟街坊分享。」街坊的反應很好,同事又覺得有得做。於是他進一步在中心大膽提出,「不如搞一個『天水圍故事館』?」

2014年,「天拉吧-天水圍故事館」正式開始,「大學生通常叫library做『拉吧』,所以我們就叫『天拉吧』。」這裏不單是很嚴肅地記載歷史的圖書館,同時也是故事館,「這些故事正正在對抗一個大的歷史論述,香港人講起天水圍好多時離不開『悲情城市』,不同的政策怎樣這個新市鎮呀,但有幾多機會給我們去講自己的故仔?」小宇聳聳肩,「這樣說啦,若果我說想為天水圍『重建一個新的論述』,一定無人理我;所以我們會講,我們是為這地方找一個新的形容詞。」這個就是「天拉吧」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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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拉吧」的三大支柱:社區、故事、藝術。(Photo by Andy)

什麼才是「不被官方的歷史論述影響」,是街坊自己對社區的說法?說起天水圍,都是由不同的「天」字頭的屋邨組成,個個都差不多,「這是一個被高度規劃和管理的新市鎮,你可以看到處處都是管理員,但總有些東西是這個社區獨有的。」小宇笑一笑,「例如街坊常常說起見到有個伯伯會出來『放龜』,好多街坊都見過的,這些事情無媒體會報道,但不代表對住在這裏的人無意義,我見街坊之間會口耳相傳:嘩你有無見過,隻龜咁大隻個喎。」小宇比劃着,「這個故事有趣的是好像鬼故,不同人會提供不同的資料。這是天水圍人在擁有一個共同故事,而這件事是沒什麼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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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天水圍大龜(照片:「天拉吧」facebook)

「又譬如天水圍有個好特別商場,叫『新北江』,有些像葵涌廣場,裡面有些很小很小的店坊,當街坊去向人描述他們生活的地方,他們就能有話語講自己的故事。 」

有了這些街坊之間獨特的生活片段,「天拉吧」以藝術形式,與街坊一起將這些故事記錄下來,做成「形容詞地圖」,例如有婦女組做的「我們的一天」。這些作品,組成了「天拉吧——天水圍故事館點..展」。除了在「天拉吧」,也曾在中環街市、澳門展出。「如果我話:『天水圍唔係悲情城市呀』,沒有記者想報道,但是藝術展覽就不同了。陳允中(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副教授,資深社區營造者)也說過,天水圍有人搞經濟,搞墟市,有搞政策,有人搞環保,『天拉吧』走文化的路線就對了。」

「天拉吧」的婦女組一同做了一幅名叫「我們的一天」彩帶剪影作品,一幅屬於婦女們的生活時間表。不同的顏色代表不同生活類型,好像藍色是休息,綠色是做運動。小宇說,工作坊開始初期,她們都不了解自己在做什麼,不知道什麼是藝術。只是在這兒剪剪貼貼,塗上顏色。完成後,方發現原來她們的心血結晶是如此美麗,那當真是一幅藝術品了,婦女們也有機會成為藝術家。

「天拉吧」的婦女組一同做了一幅名叫「我們的一天」彩帶剪影作品,一幅屬於婦女們的生活時間表。不同的顏色代表不同生活類型,好像藍色是休息,綠色是做運動。小宇說,工作坊開始初期,她們都不了解自己在做什麼,不知道什麼是藝術。只是在這兒剪剪貼貼,塗上顏色。完成後,方發現原來她們的心血結晶是如此美麗,那當真是一幅藝術品了,婦女們也有機會成為藝術家。(Photo by 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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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拉吧」與一群天水圍的男士聊聊小時候的有趣玩意,尋找屬於天水圍的社區故事。從前的天水圍比較自由,不像現在,到處都有管理員在看守。只要大家一出來,匯聚在一起,就能把一些隨手可得的東西,發揮自己的創意和想像力變成玩意,更可以有不同的玩法。而「麻甩佬」也有柔情的一面,工作坊後,他們一同合力完成了一幅「天水圍康樂棋」,康樂棋可以一邊玩康樂棋,一邊介紹這個社區。(Photo by Andy)

 

藝術是對話,社區藝術就在社區引起對話

除了這些作品,「天拉吧」的年青人就更主動在社區做一些「快閃」的社區藝術,說是「快閃」。「其實我已經事先申請了啦。」年青人創作完,拍照之後就會還原。

(照片:「天拉吧」facebook)

(照片:「天拉吧」facebook)

有一次他們在屋邨地下的柱子做裝置藝術,有位婆婆路過見到了就破口大罵:「你們為什麼要搞亂個社區?細路仔應該去讀書,唔好喺度搞亂香港。」然後她就去投訴,保安早知道他們申請了場地做「活動」,但也要在電話向上級報告:「有人投訴,宜家有班人話自己做緊所謂『藝術』喎,無事無事」一臉不屑。年青人看着聽到當然不開心,「『唔gur』嘛,又無破壞公物,其實都幾靚吖,點解會咁樣話我哋?」他們的藝術導師楊秀卓說,這正正是對話,「婆婆看見,令她覺得不舒服,她的反應,保安的反應,這些都是社區裡的對話。」那之後可以怎樣呢?「無架,繼續做囉,仲要做多啲添!『對話』多啲!」小宇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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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拉吧」的年青人在社區裡的創作。(照片:「天拉吧」facebook)

社區工作的根本:保持關係

「天拉吧」也嘗試了在社區不同的開放空間做創作,讓街坊一起參與。天瑞社區中心樓下有一片白色的紙皮石牆,他們就與街坊一起創作,不亦樂乎。當然這也是事先申請好,之後也要清理還原,但真的不得不佩服小宇和同事們與地區管理者保持了好的關係,也找對門路做事。「很多時候我們預設了一定做不到,但其實只要想像一下,有些可能性就在身邊。」小宇笑,「藝術最重要就是令人重新有想象嘛。社區工作不一定只是搞嘉年華式的活動,有什麼實踐公共空間的可能?很多時我們只是無試過就以為不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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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天拉吧」facebook)

(照片:「天拉吧」facebook)

(照片:「天拉吧」facebook)

不能否定的是,小宇「試新嘢」的空間真不小。這是因為他和機構同事,與社區人士之間關係好。「空間是大家一齊去拼回來的,當然這也是因為機構之前一直與社區廿年來累積着好的關係,這些都是很重要的。」

社區友好和官員參與天拉吧活動

社區友好和官員參與天拉吧活動(照片:「天拉吧」facebook)

 

「就算你有好的諗頭,找到好的藝文伙伴,都要有上司有同事幫你打通一些經脈。」「點..展」完成之後,「天拉吧」維持着幾個月一次的「Hea 唱會」和「四圍講故」,小宇也有其他社工的工作在身,「寫計劃書啦,落區啦,擺街站,還要繼續開組。所以剛剛你看見我與一些婦女開組,她們焗茶點,大家又聚聚。」他強調,這些「傳統」的社工工作都很重要,「我去到社區探訪,周圍同人打招呼,這些社工模式對發展『天拉吧』是很重要的,若不是街坊認識我,信我,一開始怎會參加『天拉吧』的活動?」街坊很難被「藝術」吸引吧,「所以這些前期工作不能少,也是一路累積的。他們對我們很大的信任才會來參與嘗試『天拉吧』這些新活動。」

 

未完的故事書

發展了一段日子,小宇坦言,曾經想有一個實體的空間做「天拉吧」,但後來慢慢沒所謂。「人仔叔叔(職業故事人及社區藝術工作者)講過,『天拉吧是什麼?就是小宇和他的同事發夢發出來的!』,其實肯發夢就可以,沒有實體空間,也減輕了一些實際的營運負擔。」

那麼,現在「天拉吧」為天水圍找到新的形容詞了嗎?小宇說,「一本未完的故事書。」他想了想,「這本故事書最初幾頁是悲情的,很多人就不想再看,把書合上了,但其實這本故事書並不完。」「天拉吧」發的夢就是要用不同方式,將天水圍的故事好好講下去。

text/ lokman, da

「天拉吧」活動:一個夏夜,四圍講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