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年」系列,由Breakazine! 突破書誌策劃,
計劃由2013年10月至2014年10月,走進這城的不同點,
從不同的點線面,捕捉這城轉變中的故事,
以呈現真相,去作控訴,或喚醒人所忽略的變化。
1314,一生一死,
一起努力在自己的位置付出,
也帶著盼望一起見證這城能不能出死入生,
一小步會在計劃進行中,請這些記錄者以文字記下不同進程。

廿四節氣, 如今我們只記得冬至,清明這些…….我們除了做節,食飯和消費,已經忘記了什麼時候應吃什麼,應種什麼,與土地,甚至自然的關係,淡薄得很。

這篇由生活館的周思中記於小雪,2013年的寒露是在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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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的生活館菜田。農夫們沒有停下來的一刻(後面)。

十一月底,來到小雪這節氣。小雪者,秋去冬來也。若在中原地區,氣溫現在將開始急降,雨水在空中會凝結成小雪花,一年的農事也大致結束,這節氣就是因此命名。

換言之,小雪前的立冬和霜降,就是貨真價實的秋天節氣。香港這種南方天氣,一年下來,種植新鮮蔬菜最理想的季節莫如秋天。刻下田裡正在培苗、已經移種在地,及一直在收割的品種,計有生菜、椰菜、芥菜、芥蘭、油麥菜、西蘭花、芥蘭頭、沙律菜、蒿荀、茼蒿、芹菜、四角豆、荷蘭豆、甘荀、大蘿白、薯仔、茄子、蕃茄、粟米、紅菜頭、蕃薯等,還有䓤、蒜、辣椒、蘿勒、俄勒岡之類的香草。

不用再與炎夏的颱風、暴雨、害蟲,還有排山倒海的雜草搏鬥,每天落田大約就是檢查不同品種的生長進度,適當時候施適當的肥料。最「艱苦」的,就只剩淋水,將山上流下來的山水盛到大花灑筒裡,每次老老實實的運二、三十桶,嘩啦嘩啦的澆到菜葉上,換來吸飽水的植物在太陽下猛烈地進行光合作用。澆完水後,很多時已到晚上六七點,太陽都下山,農夫們坐在休息棚吹風,亂七八糟的聊天,在烏燈黑火的田間小路走回家。

近來讀英國文化研究大師Raymond Williams 關於「自然」觀念的作品,津津有味。他追溯西方文明裡對「nature」這字的語意發展。他發現,曾幾何時,當上帝還是一切人倫、物理、社會現象的終極解釋時,自然科學對世界的解釋,有異於聖經的邏輯,於是被指控為對造物主不敬。雖然如此,自然科學當然沒有停下步伐,不僅將科學抽離於宗教,將大自然看為一個完全和自足的系統,繼續發展其不按聖經解釋世界的立場,它甚至進一步將「人」也從大自然孤立出來,與大自然形成對立。

當科技發展日新月異,人類開始按其野心修剪、轉化和利用「大自然」,如開採地球資源、開山劈石修橋鋪路、對動植物的雜交以至基因改造技術等,都不過是人類以為可以操縱大自然的邏輯結論。

吊詭地,對大自然環境的「發現」,也是將「人」從大自然孤立開來的一種表現。工業愈是污煙瘴氣,城市愈是勾心鬥角,就愈吸引城市人到處發掘「未被人類污染」的大自然。遠至到亞碼遜河、南極、珠穆朗碼峰探險,近至周末行山遠足到沙灘曬大陽等,都是人類尋找在城市已然消失的純真和寧靜的途徑。

在大小規模的旅遊業發展引擎帶動下,這兩種趨勢不僅絕不對立,甚至是城市人如何捱過一星期五天半或除了十幾天年假外那整整一年的理想組合——所謂叉飽電,又繼續搏殺去也。

Williams的批判固然相當狠辣而根本,他嚴肅地質問開口埋口「親親大自然」的人,會否與不斷剝削地球資源、將大自然據為己用者分享同一假設:即人與大自然歸根究底是概念上分殊以至對立的。

對生活館的農夫而言,問題卻清楚不過,秋天這個葉菜豐盛的季節,是否只是一道外在於我們,與我們自身無關的風景?我們到底是在城市生活得煩悶,才到新界放個稍長一點的假期,順道探索一下「大自然」風景和的物候?抑或是希望透過農夫親手種植的稻米和蔬菜,不合時宜地(但合乎大自然的節奏)嘗試創造另一種人與人,農村及城市的關係?

 

十月時,關於「寒露」的文章:寒露回顧端午稻

作者:周思中,生活館成員,一星期兩天教書,其餘時間下田。

生活館:成立於石崗菜園村搬村前一年,三年前搬到錦上路謝屋村,在大約三萬呎的農地,夏天種米,秋冬天種時令蔬菜。晴耕雨讀,閒時造麵包醃泡菜。在農務之中探索香港社會發展、泥土微生物及人的關係、及如何終極擺脫現代社會的各種宰制。換言之,如何重建美好而不依賴的集體生活。https://www.facebook.com/sangwoodg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