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節陪思親。

老土至極的說話,卻是最正確。

星期四就是中秋了,我們想念:林林總總的月餅,那些十年如一日的月餅廣告(「行船爭解纜,月餅我賣先」!),做節時滿桌的食物,塑膠燈籠傳來刺耳不協調的電子音樂聲,小孩子戰戰兢兢地檢視傳統紙燈籠的小火種,還有,蠟燭點起傳來的一陣獨有的氣味……

必須要去到一個沒有中秋、沒有紙燈籠、沒有月餅、沒有沙田柚的地方,你才發現這一切有多獨特。從前,中秋只是一天的假期,最特別不過是有通宵地鐵可搭。但離開了,抽身了,才發覺這小小的節日,原是我們文化重要的部分,一個令我們變得獨特的部分。

現在紐倫堡也有「秋季節」(Herbstfest)啊,但他們慶祝的方式不外乎是大家吃吃香腸,喝喝啤酒,逛逛市集,聽傳統音樂。反而不像我們,每個節日總有一點時令的東西吃或做。至少,在星期四晚上,沒有德國人會像我們一樣,抬頭看明月,為月圓而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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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幸運,今年的中秋,雖然身在外地,我們不僅有月餅,還有親人在身旁──因為猴子的媽媽,我的奶奶來了這邊探我們!過去的兩個月HelpX,我們的身分一直是被接待者。這回變身為接待者,第一次作導遊和主人家,接待我們所愛的人,卻又好像要重新學起。因為一個好的客人,不一定是一個好的主人家。

她一個人由香港經北京轉機而來,坐了13小時飛機,帶着26公斤的行李,裏面全是預備給我們的物資。奶奶說,她出發之前很緊張,常常睡不着,怕過不到關,怕上錯機,也怕打擾我們。其實,我們又何嘗不是緊張到不得了?

我是一個很硬綁綁的人,無論是生活習慣或是家裏陳設,都要遵從既定的模式。我常常說,這是我的地盤意識,像動物一樣,哈哈……別人在我家動手腳,我心裏會不舒服。因為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邏輯,而家裏的陳設就在在的反映了我的邏輯。廚房的佈置,書桌的陳列,茶杯的位置,都是我的日常習慣,也是我如何處理生活細節。

我要成為接待者的主要挑戰,是怎樣在關顧對方的需要,與維持自己的規律之間,取得平衡呢?即使接待的是自己的媽媽,還是有一些細節要思考,也要為自己做思想準備。(我真是很一板一眼的人……)

水杯放到不同的地方去了,水果移位了,咖啡機動了,我要學習變得彈性,同時先明白對方的緣由,理解對方的邏輯,再商量;如果真的覺得不舒服,也要學習怎樣好好說出來。這全都需要耐性,也需要體諒和愛。

感恩的是,我們第一個接待的對象,就是自己最親的媽媽/奶奶。萬大事都有商量,可以好好講,好好傾,可以互相明白,理解對方的需要。其實,這也不是必然的。

以前我常常決斷的說,我是不適合和別人同住的(除了猴子)。但這幾個月的生活,有時寄人籬下,有時獨處,有時羣居,慢慢拉闊自己的彈性,也發現沒有什麼是不可能。可以獨居,可以和別人一起居住,能適應不同的環境,或許這種性情才更適合在充滿變化的世界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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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城堡上自拍,到節慶上喝啤酒食腸仔,典型的亞洲遊客。

這星期,我們一面打電話求職,見工(天啊!希望快點找到工作!),去郵局辦手續,溫習德文;一面帶奶奶去遊玩,看舊城,看城堡,去玩具博物館。當接待者最快樂的是,可以把自己從前經歷過的美好回憶,漂亮風景介紹給身邊的人。看見她興奮的四處拍照,又會重燃自己對這個地方的好奇和熱愛。

不過,在中秋前夕,我想奶奶帶來這邊最珍貴的「手信」,不是月餅,不是厚衣;我最珍寶的回憶,甚至不是四處遊覽的片段,而是我們仨每天在飯桌上傾談的時光。

從前在香港,我和猴子都忙,差不多是每兩周才回奶奶家一次,每次來去匆匆,吃飽飯不過一兩小時又回去了。

在這邊,因為沒有電視,沒有繁忙的事情在後頭追趕,我們三個人可以好好的在飯桌上吃美味的飯菜,奶奶煮的湯,我煎的腸仔,猴子弄的沙拉,喝美味的啤酒溝檸檬汽水(這特飲德文叫 “Radler”),簡簡單單,邊吃邊講,天南地北。講講我們之前的經歷,講講家裏的小事,也想像將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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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享受與對方相處的時光,享受大家彼此的陪伴,不趕時間,不為什麼。這是從此的HelpX家庭教曉我們的生活方式,我們也把它帶回自己的家庭去。

這些飯桌時光,在這個中秋節,會是比月餅更讓我們心甜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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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Postcard 013

這張來自上世紀、泛黃的Postcard,是我們在跳蚤市上,從一對老公公老婆婆手上買來的。我們把它寄給奶奶和猴子的細佬,希望兩個星期後,奶奶回港就會收到。很感激她千里迢迢而來,給我們帶來寒衣,家庭溫暖和美味的晚餐啊!哈哈哈……也謝謝細佬,常常要幫我們在香港那邊處理我們的信件、幫我們打電話去銀行辦手續。我們會盡量把媽的行李箱塞滿香腸和香料的了!哇哈哈哈……相信奶奶一走,我們也會失落一段日子。若不是離了家,也不懂得想家。人就是這麼矛盾。

Dydy,29歲,前Breakazine!編輯,為人膽小騰雞,卻心郁郁想認識世界。2013年急急搭上了工作假期的尾班車,與外子(又名猴子)開始一年的外地生活,離開之前已決定每個星期寫一張postcard回來香港給一個掛念的人。

dydy_sezto@yahoo.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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